是云中君和阿瑶的故事，为组里大大同人画的插图
文/白泽
图/天南星夜RAN
似鸟投林
他原本是看的见的。
那时候，他爱在玄微森林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但是，每一次，他最终都会鬼使神差地被驱使着走到这一条路上来。
阳光透过层层树叶的阻挡投射在这条路上，变成梦幻般的光点。清风吹过，枝叶摇动，光点跳跃似精灵起舞，生机勃勃。
然而，随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入这条小径，一切都渐渐变了味道。
心跳会莫名的加速，莫名地感到恐惧和心慌……甚至还有悲痛和绝望。
那些斑驳跃动的阳光在他的眼中也都渐渐染上了血色，拖着腥气的残影，发出悲鸣。
他不禁加快了脚步——虽然早就知道了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紧致，但是步伐就是慢不下来。
等到那片山崖终于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停了下来。
那个人就是在这里把他带回去的——那个被其他人称为“导师”的人。
他被那个人带回来的之前的记忆几乎没有，他问那个人之前的事，那个人却一直闭口不答。
却有别的人一时口快，说：“导师是因为不忍，才带你回来的……”后面的话，却因为周围警告的目光，又被重新吞了回去。
不忍？为何不忍？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周围的人一直和气的跟他说，玄微森林是个好地方，不记得的自然是不值得记得的，不如直接放下前尘过往，好好活在当下。
可是，他想记得。
*****
他又做梦了，又是同一个梦。
从第一次做这个梦到现在，梦里的场景一次比一次清晰。
梦里的他，一直在飞。
有一个身影在他身边奔跑跳跃，穿过层层草木——他们在被追赶。
身后不时有脚步声和呐喊声传来，无数羽箭毫无征兆地从他们头顶飞过，掀起的气流散发着死亡的味道。
身后的，不管是谁，要他们死！
不断飞来的羽箭让他们没有丝毫的喘息机会，一路将他们逼出了树林，逼到了一座山崖前。
近乎垂直又高耸入云的山崖，宣告了他们的死刑。
那群凶手狞笑着走出了树林，对着走投无路的他们再次拉满了手中的弓！
羽箭飞来，他绝望地闭上双眼，却没有感受到意料之中的疼痛。
睁开眼，他惊讶地发现那个身影横在了他的身前，身上插着数支羽箭，其中有一支羽箭直穿头颅，鲜血迸现！
然后，那个身影就维持着这个跳跃挡箭的姿势轰然倒地，声息全无，
他这次终于看清了这个身影——那是一头幼鹿。
那支插进幼鹿头颅的羽箭，仿佛也直直插入了他的心脏，撕裂一般的疼。
那些凶手欢呼着上前驱赶着他，他悲鸣着在空中盘旋，眼睁睁看着幼鹿的尸体被他们抬走，却无能为力。
他看向了无垠的天空，觉得它在崩塌；他低头想听听自己的心跳，却什么也听不到。
没有心跳，那自己不是也已经死了？
死了也好……死了就可以再见到她了……
他恍惚地想着，翅膀扇动，毅然决然地冲向了崖壁……
近乎垂直又高耸入云的山崖，见证了他们的死亡。
******
他在逃。
双臂化成的翅膀扇动气流，带着他在林间穿梭，和那些追兵拉开距离。
而那些追兵，就是之前还和颜悦色告诉他要好好生活的那些人！
朋友到敌人的转变，源自于一次次的杀戮和破坏。
一次又一次重复的梦境让他痛苦、迷茫和……仇恨！
玄微森林外面的那些人类，他本就不太与他们亲近，但在梦里见到那些凶手的真容之后，他才明白，那种本能的疏离感的源头叫做恨。
他无法控制内心的恨意，振翅俯冲，一次又一次用利爪袭向那些四散奔逃的人类，一次又一次破坏他们建造或守卫的东西。
鼻尖萦绕的血腥气让他心生畅快，他就这么在空中盘旋，在那些人类惊恐的叫声中大笑着，只是这笑声里有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悲凉。
他预料那些人类终会与他为敌，但是预料之外的是，最先动手的居然是玄微森林的那些同伴！
他不忍对他们下手，拼命躲避他们的攻击……体力不支的他被他们抓住并束缚在了一座石台上，他们说只要他睡一觉就好了，醒来后他就什么都不会烦恼了。
石台上的力量被启动，淡淡的光辉将他全身包裹起来。
他的大脑还在迷茫，身体却开始本能的挣扎反抗！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四在他再次醒来后，肯定就再也找不到了！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他坚决不能放手！
终于，他挣脱了枷锁冲出了人群，就在他回首确认追兵的时候，一道凌厉的力量命中了他的双眼！
世界瞬间被染上了无边的血红色，然后陷入了永夜……
剧痛让他几乎想停下扇动的翅膀，跪地蜷缩——但他却知道，此刻的停顿就意味着终结。
因为刚才击中双眼的那股力量，饱含着杀意！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驱逐了。
******
他又做梦了，这次是不同的梦。
梦的尽头是现实，现实的入口矗立着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有着强大的力量，幽暗腐朽却毋庸置疑的强大。
那个身影叫做东神。
再次恢复意识的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可他总能听到有几个声音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东神的强大。
那些声音说：“知道吗，当时你浑身是血的倒在河边，要不是东神大发慈悲带你回这宫殿里养伤，你小命早就没咯！”
东神那边，却丝毫不过问他的过往，只是在他痊愈后，不遗余力的训练他。
东神说，他有成为自己左膀右臂的潜质，只是在成为之前，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修行的艰难痛苦完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甚至在双臂被东神生生折断后扔下悬崖，只因东神说他的翅膀目前太过无力，如果不能学会忍痛飞翔变得强大，那也只有摔死的价值。
就像东神从不过问他的过往一样，他也从来不问东神这么做的缘由，一直咬牙坚持，最终独当一面。
“从今天起，你就叫云中君了。”在他终于学有所成后，东神这么对他说道。
他点头，然后他听见了各种各样不同的声音叫他“云中神君”，那些声音丽有敬畏有崇拜有景仰，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一如他视野里的无尽黑暗。
……直到那一天。
*****
最近，一直有关于大河以西不速之客的消息禀报至他的面前。
报告里说，那名不速之客长相怪异，言语举止更为怪异，让居民人心惶惶。
平静的生活多了点小插曲，反而让东神饶有兴致地开始了壁上观，直到那个在宫殿附近转悠的不速之客用石头砸碎了东神最爱的一扇窗户。
“还需要我再说第二遍吗？”东神的口气微微颤抖，说不出是恼怒还是心疼，“你去管。”
于是他便出发了，根据探子给的线报，来到了这片沼泽地。
刚到沼泽地，他便被一阵喧闹声所吸引。
“这是什么怪物呀！”
“丑八怪！”
“哪里来的山鬼！”
嘲笑声、奚落声、还有石头砸在肉体上发出的闷响。
突然，一个粗鲁又贪婪的声音传了过来：“别吓跑她！把鹿角割下来做药吃！”
什么？鹿角？
……等他回过神来时，那个嚷嚷着要把鹿角割下来的人已经被他的利爪掀翻在地，周围的人见到他的到来，纷纷跪地，瑟瑟发抖，嘴里喊着“东神吾神”“云中神君”。
然而，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他又可以“看见”了。
尽管视野里依旧是一片黑暗，但是在某个方向，有个被蒙蒙白光包裹着的身影，怯生生地看着他。
那是一头幼鹿。
他的心跳没来由地加快，说话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小鹿女，你从哪来？”
视野里的幼鹿似乎是被他突然开口给吓到了，本能的后退一步，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从那边……”
“那边是哪边？”他的口气突然激动起来，说不出是因为短暂的“复明”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那边就是那边！”幼鹿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开始一步一步地后退。
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疼：“好吧……小鹿女，你回去吧。”
看着那一抹温柔的白光跃动着离开，感受着视野重归于黑暗，他全身微微微微颤抖，原本模糊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愈发清晰。
周围的人看着浑身颤抖的他，吓得将身子埋得更低，嘴里的告饶声丝毫不敢停。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颤抖代表着喜悦。
……又见到你了，真好！
